為什麽容采會停止寫日記？

她的日記，看起來壓抑又悲傷。

至少能夠證明，她生活在那個宿舍裏，並不快樂，甚至是痛苦。

林北樾展示下一張照片。

照片依舊是日記本的一頁，只不過用綠光源照射了，紙頁上清晰的顯出指紋。

他說：“容采的日記本裏，發現了她室友的指紋。”

每一個指紋，都做了標記，標明所有者。

宋蕎皺眉，“難道她的日記，被同宿舍的人看過？”她沈吟片刻，說：“我不認為，這樣私密的日記，會是容采主動給人看的。很有可能，是其他人偷看的。”

林北樾不置可否。他只能做科學的鑒識，真相背後的原因，還不能早下結論。

但其他人同意宋蕎的觀點。

“極有可能，容采知道室友會偷看她的日記，所以她幹脆不寫了。”閆小崧說。

季陽說：“寫日記是一種習慣，或許她不是不寫了，而是換了一種方式記錄。”

“不錯，”林北樾說，“至於怎麽獲取她其他的生活記錄，就靠你們來查了。”他又翻下一張照片，說：“日記本中，有一頁被撕掉了。”

本子裏有被紙頁撕扯的痕跡。紙頁上，還有淺淺的筆記壓痕。或許是容采在書寫時，筆力透過紙張，在下一頁留下的書寫痕跡。

林北樾說：“我檢查過紙張撕扯的缺口，可以推測，是前不久才撕掉的。”

“這麽說，容采前不久又寫了日記，不過被撕掉了？”宋蕎雙眼一亮！

“可以這麽推斷。”林北樾說。

宋蕎問：“能讓紙頁上的凹痕現形嗎？”

“可以，”林北樾點頭。

會議結束後，眾人立刻會議室。

林北樾吩咐何珺，說：“準備靜電偵測器，試著查看紙頁上的壓痕。”

想要覆原紙頁上淺淺的脆弱的壓痕，必須十分謹慎。因為一不小心，就會毀了紙頁，甚至毀了紙張上留下的其他痕跡。

靜電偵測器用起來方便，但也必須格外仔細。

何珺準備好之後，反身回去拿日記本，卻見孫應月站在那裏，背對著自己，也不知道在做什麽。

他上前，呆了呆。看見孫應月拿著一支鉛筆，在一個本子上塗塗抹抹，筆尖劃過頁面，發出“沙沙”的聲響。

再一看，孫應月塗的是容采的筆記本！塗的不就是有壓痕的那一頁嗎？

何珺瞬間想死的心都有了！

“你幹什麽！”他一聲怒吼，一把將孫應月推開，順便把日記本搶了過來！

壓痕有一塊被塗得亂七八糟，能勉強看出些書寫痕跡，可是……

“你幹什麽推我！”孫應月怒火中燒，“你有病啊？”

“你才有病！”何珺抱著日記本，欲哭無淚，“你知不知道，你汙染了證物！”

孫應月斜了他一眼，“我怎麽就汙染證物了？我不過是想讓書寫壓痕現形罷了，你難道不知道，在凹痕上塗鉛筆，就能看清寫了什麽嗎？”

何珺氣得發抖，“無知！愚昧！蠢貨！你快給我滾！”

孫應月瞪了大眼，卻笑：“你應該感謝我，因為我已經看清幾個字了。”

何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，他伸手去推孫應月，想把她推出門。孫應月卻掙紮起來，不依不饒，扒住門框不肯走。

“你們幹什麽！”

林北樾站在門口，冷冷地看著何珺，“不是讓你準備靜電偵測器嗎？”

何珺頓時心如死灰，他垂頭喪氣，幹脆把日記本遞給林北樾，“老師，毀了，日記本毀了……”

林北樾臉色一沈，極大的怒火瞬間積壓起來，問：“誰塗的？”

何珺指著孫應月：“她，她塗的！”

孫應月終於意識到事態嚴重，靜靜地站在一旁，雙眼通紅。

林北樾走到她身前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，說：“宋教授教的高材生？名牌大學出來的心理專家？呵……連最基本的刑偵鑒識基礎都不懂，你是怎麽畢業的？”

“我……我只是……”孫應月咬牙，倔強地看著他。

“你知不知道，你毀了一個關鍵證據！”林北樾將日記本擺在她面前，“在證物上塗抹汙染物，毀了證物上的痕跡，因此導致這上面的痕跡，包括DNA、微物、纖維、指紋等等，都被鉛筆痕跡掩蓋！就算能提取到，法官看到了這張紙，看到了被汙染的證物，也不會采信了！你明不明白！”

他最後一句厲聲怒吼，嚇得孫應月全身一抖！

她握緊手，說：“我只是……我只是聽說，在凹痕上塗抹鉛筆，就能看清筆跡……”

“法醫鑒識實驗室內，有最高端的靜電偵測器，可以輕松準確地讓凹痕筆跡現形！”林北樾冷笑，“你看來比我懂得多，以後刑偵、法醫、鑒識，都讓你來做好了！”

孫應月捂住胸口，淚水涔涔，輕輕地抽泣，“我只是，我只是想先一步知道線索，先一步破案而已！”她擡起頭，昂起脖子，“我就是想證明我也可以查案，我也可以查出線索……我……”

“自以為是！”林北樾偏開臉，“你所說的、所做的一切，我會全部記錄下來，你在工作上出現嚴重失誤，毀了案情關鍵證據，僅憑這一點，你就沒有資格留在警局實習。”

“憑什麽？”孫應月的淚水頓時潸然而下，“我不過就是塗了一點點而已，我戴了手套的……也沒有在上面留下指紋……”

“你所謂的一點點，就是在證物上塗了一個一平方厘米的汙染物，這一平方厘米，說不定能提取到好幾個指紋，上百萬個細胞、上千萬的原子、分子、還有被害人留下的關鍵字跡……試問，你承擔得起嗎？”

林北樾冷著臉，突然之間不屑再跟她多言，冷漠地轉身，說：“何珺，把她帶出去！”

在美國實習時，也見過不少實習生，因為疏忽而汙染證物的事情。可從來沒有任何一次，讓他如此生氣。

孫應月不滿地叱責，“林法醫，你們不過都是因為我得罪了葉隊，所以要遷怒我……你們好不公平！”

何珺毫不留情地把她帶了出去，說實在的，他真的從來沒見過孫應月這樣的人。

也不知道她為什麽可以跟隨葉青實習，完全是拖後腿的嘛。

他唉聲嘆氣地回了實驗室，看見林北樾開始操作靜電偵測器了。

“老師……”他灰溜溜地站在林北樾身後。

“走了？”林北樾的聲音淡淡的。

“走了，”何珺低眉順眼的。

林北樾轉身，說：“從今往後，不要讓她再進實驗室。”

“是，”何珺額頭冒出冷汗。

還沒松口氣，就聽林北樾說：“沒看好證物，罰你洗兩個月的試管。”

何珺認命，嘆口氣，說：“老師，你說孫應月怎麽能想出這麽個蠢辦法呢？”

“我怎麽知道？”林北樾說，“她腦回路不正常。”

但是，她此番有了這麽大的失誤，只怕很難留在警局了，除非，她後臺真的很硬。

……

葉青再一次來到首都交大。

時值周末，學校依舊熱鬧。不過整座校園的氣氛，的確壓抑了許多。

她先到容采等人的宿舍樓下，看見幾個死者的家屬，在樓下拉了黑白的橫幅，設了簡易的靈臺，在旁邊燒了紙錢。

周圍圍滿了媒體和記者，抓著學生就開始采訪。學生們唯恐不及，大多繞道走。

安保人員將家屬們燒紙錢拉橫幅的地方圍了起來，有校方的人與家屬溝通，一時紛雜不堪，現場一片淩亂。

葉青悄然離開，沿著指路牌，往圖書館走。

她漸漸沈下心來，慢慢進入自己的世界裏。

如果自己就是容采……

縱觀容采在大學裏的生活軌跡，最明顯的路線，就是宿舍、教學樓、圖書館、功能樓。

她先入了教學樓，隨便到兩間教室坐了坐。容采在上課時，或許內心是平靜的、安定的，因為課堂上很安全。她或許一個人坐在某個角落裏，安安靜靜地上完一堂課，然後獨自離開。

接著，她進了圖書館。

學校的圖書館需要憑圖書借閱證才能入內，葉青出示□□，說明原因，工作人員就讓她進去了。

她事先了解過容采勤工儉學的時間和安排。她身兼數職，工作十分充實。

圖書館的工作人員對她說：“容采做事很踏實，她總是勤勤懇懇的，從來不出錯。”

“圖書館的工作量大，要在段時間內，把所有借閱歸還的書，放到原本的書架上去。放完之後，還要打掃。”

葉青問：“容采負責哪些圖書室？”

“她負責二樓和三樓的文學、歷史、化學物理類的三間。”

“這麽多？”

“她自己要求的。”工作人員說，“可能她想多賺些錢吧。”

葉青獨自留在了圖書館內。她找了個位置，有意無意地觀察在這裏做兼職的學生。

別說，光是一間圖書室，工作量就挺大的了。要把隨意亂放的書重新排好，要找回掉在角落旮旯裏的書，還要把借閱人隨手放在桌上的書回收回去……

這些都是零碎的瑣事。

最要命的，是將一大摞一大摞歸還的書，重新擺放到正確的位置。

半個下午過去了，兩個做兼職的學生累得坐在椅子上，不想說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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